被外界誉为“当代中国夸父”的职业探险家刘雨田,去年8月透露了自己想出探险日记的消息。本报及时地报道之后,国内二十多家出版社作出反应,均以最优厚的条件意欲与之合作。然而,一年半时间过去了,刘雨田的探险日记却始终不见露面。
最近的一次见面,刘雨田给记者的第一感觉是他一脸的无奈和身不由己。他对出版探险日记的热情,显然已经是很淡很淡的了。
这次见面是在上周日的一个晚上,商务印书馆的一位编辑带着国家地理杂志社的资深女记者作说客,陪同的还有某企业家协会女秘书长,拉上我也许是再串一次“红娘”。平心而论,无论是资深女记者,还是那位企业家协会女秘书长,都可谓是灵牙利齿,口若悬河。但四五个小时的谈话结果,换来的只是刘雨田一句话:“有大家这样的朋友坐在一起喝酒就足够,其他一切不谈吧”。这种局面当然很尴尬。
去年8月,本报刊登了《当代夸父刘雨田想出探险日记》消息之后,迅即有20多家出版社作出了反应,意欲合作。刘雨田很高兴地说,这是出乎他意料的。其中,作家出版社领导亲自上门,率先约见了刘雨田,提出高版税、预付酬、整体策划运作等最优厚的合作方案,刘雨田当时很高兴并有些动心。但他说自己还有一桩心愿未了,那就是,作为一个终身在行走的人,在年岁已高的时候,想再走一次塔克拉玛干大沙漠,一改前4次的纵穿为横穿,作为15年来社会各界朋友对他的关心和支持的一种回报,并以此来告结职业探险生涯。
这桩心愿当然是好事,但具体到落实起来,并非容易。刘雨田岁数大了,横穿的距离是纵穿的5倍,气候环境更加恶劣,怎样来保证他的这次行动万无一失?为他筹划、预算的热心人很多,据中国探险家协会的一位先生称,刘雨田的这次行动安全保障预算不低于200万。但刘自己说,三四十万就可以上路了。怎样筹集这三四十万呢?
作家社提出的预付稿酬,刘雨田并没有接受,原因是他担心最终出书未果则无法交代;山东教育社的编辑和领导也大老远赶来北京,住下来,边看刘雨田的日记边和他谈。山东教育社领导拍板说单位可以给予资助,刘雨田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,但后来他还是收下了山东两位朋友出于私人感情的一万元个人捐助。这种热心帮助的人还有很多,因为担心刘雨田背负的人情债太多太沉,等着上门求见的出版社都被慢慢地回谢。
到后来,听刘雨田介绍,生意场上的“黑客”不断地找上门来。有几家广告公司自愿担起刘雨田的经纪人,称外地老板“有几百万的捐助等着你拿”,还拉上他跑上海、南京,下广州、厦门,但一到落实,什么无偿捐助,一切都白搭。刘雨田还说,有位“经纪人”带着他在外地还骗了人家的一部手机。这些,让不谙世态的刘雨田一筹莫展。
当然,也有真诚的好心人。比如有位美籍华人,听说刘雨田要再穿死亡之海,就为他配备了一套卫星定位跟踪通讯设备(GPS),对方的条件只是要求刘雨田对捐赠一事不作任何的声张。但有家媒体想辟专栏,随行作连续报道,还是将此事向社会披露了,引起美籍华人的不悦。重感情的刘雨田只好将这套设备退还给人。到后来,刘雨田在电话中告诉记者,资金有些着落了,摇滚歌手崔健出手相助。
穿越塔克拉玛干,主要困难是给养问题。刘雨田说,最起码的配备要有二三十匹骆驼(供水)。东筹西凑,好不容易有了八九万块钱,却在不久前的一次搬家中被偷。前些时候,他一直借居在农科院的一居室里,最近北京剧院的一位朋友向他提供了一处住房(位于左家庄),就在这次搬家中,搬家公司的几名工人偷走了刘雨田不作任何防备的所有现金,逃跑了。据称只抓回一人。刘雨田还暗自庆幸,要不是抓回的这一人,那这笔钱不见了就没法向朋友交代。
钱又没了,但刘雨田执意还要走。只是书出不出再没原先那么重要了。他说最近一直在读我送去的书,有关宗教的,哲学的和世界探险史之类。57岁的刘雨田,抛家舍业,15年间他徒步走长城,丝绸之路,二登珠穆朗玛,三登喀喇昆仑,四穿塔克拉玛干,横穿雅鲁藏布江大拐弯。九死一生地完成了一项项世人所不及的探险项目,令海内外瞩目。但是,他为世间留下可供参考、学习和研究的文字资料实在是太少太少,除了上千家中外媒体一片喧嚣的炒作之外,刘雨田声称,再见不到发自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。于是,就有人另眼相看,对他的探险生涯提出质疑。所以,也就有了刘雨田一时之下想出探险日记以此来证实自己的想法。但是,留着披肩长发、四季短衣的刘雨田,始终带着野外生存的状态走进都市,与物质社会里形形色色的人交流、撞击,他原始的淳朴与厚道,屡屡被物质文明中的利欲与功名所搅拌。
在多数世人看来,享誉中外的刘雨田应该过上腰缠万贯的富足生活,开着名车,住进深山野林中的洋房,西装革履地带上自传,不时飞往世界各地,演讲他的探险生涯,似乎那才是刘雨田老来所应该得到和拥有的一种生活。可如今,衣衫褴褛的刘雨田,只是刚刚告别为生计而乞讨的日子,走在都市的大街上,依然会有人把他当“疯子”、“乞丐”或“捡破烂的盲流”,依然有人对他在物质社会中的“种种低能”指指点点。可是,在我们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中,像刘雨田这样外表龌龊、内心纯洁的人能有几个?作为一个原始生命存在的人,能与自然中的饥饿、干旱、酷热严寒等生存环境搏击抗争的人,又能有几个?我们到底比刘雨田进步了多少?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自作聪明地试图改变些什么?
刘雨田真的累了,也许他不该走进都市,但他害怕远离朋友的孤独和寂寞;也许是我们太莽撞,不经意间打碎了他作为职业探险者的行人梦想。不管怎样,假如身处物质文明社会的你我,都能彼此尊重一些,爱护一点,顺其自然,也许刘雨田身上所背的“十字架”没有那么沉重,也许会在某一次你我他的举杯对饮之后,看着刘雨田轻松上路,用他那双走过了15年的脚,去完成自己那部让世人用心灵和感悟才能读懂的自传。